顾承颐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冰冷刺骨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从他的四肢百骸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那种感觉……
是他被困在轮椅上那十年里,每一次病情发作时,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感觉。
是他的身体,在背叛他的意志,在走向不可逆转的衰败。
不!
不可能!
一股巨大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已经好了!
孟听雨治好了他!
他现在,可以单手接住掉落的树干,可以轻松地将女儿举过头顶,可以……保护她们。
他怎么会……怎么会再次回到那个连呼吸都感到无力的,绝望的深渊里?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样。
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攥住了身下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色。
冷汗,从他的额角、鬓边疯狂地渗出,瞬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落下来。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汲取一丝氧气,却感觉自己的肺部,像一个破损的风箱,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
那股强大的,掌控一切的感觉,正在飞速地从他身体里流逝。
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绝对的生理崩溃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顾工?您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小张,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屏幕上,转移到了他惨白如纸的脸上。
顾承颐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他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身体即将从椅子上滑落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带着最高级别隔音功能的合金大门,被人用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实验室都为之一颤。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逆着光,站在门口。
是孟听雨。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风衣,长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
那张总是温婉宁静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骇人的冰霜。
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燃着两簇熊熊的怒火,扫视了一圈实验室内狼藉的场景,最后,精准无误地,定格在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身上。
她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个熟悉的,银色的保温壶。
那扇代表着国家最高科研机密、由特种合金铸造的厚重大门,在孟听雨裹挟着怒火的一脚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巨响,轰然洞开。
整个主实验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