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冬天,黑得早也静得早。
家家户户为了省点灯油,天一擦黑就钻被窝了。
只有村西头那间仓库,窗户之上,总是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常常亮到后半夜。
顾景舟讲课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再难的数理化公式,他都能用最简单的大白话给说明白了。
林晚那点大学的底子,被他这么一梳理,也慢慢捡了回来,做起题来顺手了不少。
进步最大的是林大宝。
他原来是被林晚拽着耳朵拖过来的,可跟着顾景舟学了几天,就跟开了窍一样,头一回发现,那些鬼画符的字和数,也没那么讨厌。
他甚至会追着秦书涵问这问那,那股子认真劲儿,让李秀英没少偷偷抹泪。
她心头高兴,扭头进了自家鸡舍,抓着那头老欺负林晚的大鹅进了厨房。
李秀英干活麻利,没一会大鹅下了锅,锅边上贴了玉米饼子,大火开炖。
那股子肉香味儿,顺着风飘到了隔壁林家大房屋里。
王彩霞吸了吸鼻子,心里不是滋味。
看着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的闺女,忍不住念叨:“哎,我说晓燕……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着咋把咱家那几双破鞋垫卖出去!”
“人家林晚都卖到县城去了,咱的还堆在炕头呢!”
“娘,你懂什么!”林晓燕不耐烦打断她,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林晓燕表面上对林晚那学习小组不屑一顾,背地里却比谁都用功。
她记得明年高考的作文题是什么,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考的是哪个知识点。
只要把这些重点吃透了,她要考个好大学,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想到这,林晓燕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
——林晚,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
等着瞧吧,等我考上大学,成了城里人,顾景舟那样的人,只能属于我!
知青点里,张浩把手里的旧报纸一点一点撕碎,最后攥成一团烦躁地扔在桌上。
坐在他对面的孙和平在昏暗的灯光下,把数学书翻得哗哗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公式。
隔壁屋也传来女知青们慷慨激昂的背诵声。
张浩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学习,心里直泛酸。
——瞎积极,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凭什么?凭什么林晚那个村姑都有人辅导,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知青,没人看好?
几个月前,就因为这个林晚多管闲事,害得他不仅没从王玲那傻丫头手里弄到好处,还被赵主任找去谈话,警告他离王玲远一点。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王玲!
这笔账,他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倒好,这个扫把星不仅断他财路,还想抢自己的高考名额!
想着想着他起身去了院里透气,刘美娟端着杯热水凑了过来。
“张大哥,咋没学习呢?有啥愁事啊?”她柔声细语地问。
“学个屁!”张浩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我静不下心来!”
“我就不明白了,这名额本来就有限!不该是紧着我们这些离乡背井的知青来吗?那些个村里的文盲瞎掺和啥!”
“哼,我看那个林晚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追着那个下乡的医生,真不要脸。”
刘美娟原本安静的听着张浩发牢骚,当林晚这两个字出现时,她眼神就冷了半分。
上次自己被林晚害的丢尽脸面,心里恨的牙痒痒!
刘美娟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
“张大哥,你光在这里生气有啥用?我倒是觉得,她们现在蹦跶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越惨。”
张浩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刘美娟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拉过张浩,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可听说了,除了高考,咱们公社好像还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呢!”
她看了看张浩的神情,继续说道:“高考看的是死分数,可这推荐看的是什么?看的是一个人的综合表现!是哪个人,是不是根正苗红,是不是清清白白。”
“张大哥,你说…那个秦书涵,她家里的问题-->>,算不算是一个污点?”
张浩立马抬头看着她。
刘美娟看他上钩,又添了把火:“还有那个林晚,她现在是得意。可她又搞投机倒把,又天天跟男人厮混,这作风上,是不是也有问题?”
她说完,就借口进屋倒热水了,留下张浩站在院子里呆站着。
……
林晚这几天被三角函数题搞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