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四四方方的紫禁城。
太后在慈宁宫的那句“为皇家开枝散叶,诞育龙嗣以固国本”的懿旨,皇帝更是罕见为其挡驾,说“调养身子为重”。
这看似寻常的对话,经过宫人们的口儿相传,不出两日,便被解读出了千百种版本,最终汇成一股风,吹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原本用来吟诗作画、抚琴弈棋的时日,都被用来研究起了各种‘求子偏方’。
宫人们私下里传递的不再是新做的点心花样,而是一张张不知何处寻来的,据说能一举得男的古方。
空气中以往淡雅的熏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浓郁的有些发苦的汤药味。
太医院的门槛都快要被各宫的宫女们踏破了。
人人都想为自己啊主子求一张有效助孕的良方。
御花园的暖亭离,几个位份不高的嫔妃聚在一起,名为赏梅,实则交换着最新的宫内信息。
“听说了吗?翊坤宫的柳妃娘娘,近来每日都请平安脉呢。”
一位穿着水绿色宫装的常在,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
对面的贵人撇了撇嘴,捻起一块糕点:“何止是请脉。我宫里的小太监说,御药房给柳妃娘娘送去的温补药材,都快堆成山了。那药味,隔着半个园子都能闻见。”
“唉,还不是因为太后娘娘懿旨。”
常在叹了口气,“自打上次在慈宁宫提点过凝妃娘娘,这风向就全变了。如今谁要是能先怀上龙裔,那可就是泼天的功劳。”
“可不是嘛。”
贵人也跟着愁眉不展起来,“就说我们吧,家世比不上凝妃娘娘,恩宠又不及柳妃娘娘,再不想想法子,怕是真要被皇上忘到脑后了。”
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们可有听说清芷宫那位有什么动静?按理说,太后最先敲打的就是她,她该是最着急的才对。”
半晌,那位常在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动静倒是有点。我听说凝妃娘娘最近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个新炉子。”
“哦?”贵人眼睛一亮,“也是在熬药?”
“不...”常在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听说是在拿大把的玫瑰花瓣蒸水玩儿呢。”
今日里,翊坤宫的小厨房终日熬着黑漆漆的汤药。
复杂的药味,将殿内名贵的香料气息都覆盖了起来。
流水似的补品送入宫中。锦绣更是将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翻的起了毛边。
锦绣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到柳妃面前,脸上满是心疼,“娘娘,今日的药来了。您……趁热喝吧。”
柳妃正对着镜子,细细地描着眉。她头也未回,只是从镜中看着那碗药,淡淡地道:“放下吧。”
“娘娘,这药如此苦寒,您日日饮用,身子怕是……”
“无妨。”柳妃终于放下了眉笔,转过身来,端起了药碗。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清冷的决断,“良药苦口。要想在宫里站稳脚跟,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她仰起头,将那碗药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锦绣连忙递上蜜饯,却被她挥手挡开。
“不必了。”柳妃用锦帕擦了擦嘴角,问道,“陛下的行踪,可打听清楚了?”
锦绣赶忙回话:“那边传来话,陛下稍后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多半会经过咱们翊坤宫前的翠竹小径。”
柳妃扬起一抹温婉的笑意:“知道了。去把我前几日新得的那本前朝孤本拿来。本宫也该出去走走了,整日闷在殿里,对身子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