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面具下一双利眸在她淡若的面容上静静审视许久,“你这意思,是想退婚?”
宋诩低沉的嗓音带着玩味,“胆子还挺大的嘛。”
这沈氏从前看起来只是个温婉贤淑的世家女子。如今瞧着,那不过是她的表象罢了。
至于本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顾津元忙抢声,“大皇子误会,顾家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退皇长孙的婚!”
与皇长孙退过婚的女子,日后谁还敢来求娶!
这沈星染疯了吧?
居然报复心这么重,当场就想断了顾芯的后路。
那可是她亲力亲为教养了七年的孩子啊!
当真是冷血又无耻!!
他指着沈星染道,“我弟媳刚刚丧夫,悲伤过度,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求大皇子莫与她一般计较!”
面具下冷笑了声,“本皇子瞧她,可比你清醒得很。”
“她这是神志不清昏了头……”
“本皇子问的是她!”宋诩语气骤然一寒。
顾津元瞬间头皮发麻,猛地伏在地上,“大皇子恕罪!”
这大皇子不是个纨绔吗?
何时竟有这么重的威压,就像是……
想起战场上在他手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个人,顾津元狠狠打了个寒颤。
却见守在他身后的内侍邹远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阴晴不定的主子。
对……
不可能是他。
那个人向来克己复礼,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又怎么可能变成纨绔肆意的大皇子宋诩!
而且,邹远从小伺候着大皇子长大,他又岂会认错自己的主子!?
顾津元摇头自嘲,他一定是魔怔了……
“大皇子,臣妇不是想退婚。”
沈星染的声音将顾津元的思绪拉回,他嘴角微微上扬。
就知道,沈星染根本就是死鸭子嘴硬,她怎么舍得芯儿没了这么好的婚事!
“哦?”
宋诩骨节分明的手慢悠悠接过她手里褪色的花钗,“那你这是何意?”
沈星染看着对面阴沉莫测的男人,凛声开口。
“臣妇想要请旨换婚。”
“换婚?”
宋诩笑了,长指把玩着花钗,“有趣……说说看,你想换给谁?”
在对面之人近乎锋利的审视下,沈星染沉默了一瞬。
宋诩此人,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她犹豫了。
“臣妇已经二十有四,刚刚丧夫,膝下无子,又没了女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习惯。”声音带着悲凉,让人心酸。
“所以,臣妇打算认养一个与芯儿年岁相仿的女儿,与我作伴。”
虽然不知刘二狗将她的孩子如何了,可她已经想到办法,让他们争先恐后将孩子送到她面前。
眼下,就是最好的契机!
顾津元只当她疯了。
勃然大怒,“你在胡说什么!芯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上哪儿找一个能替代芯儿的女儿!”
沈星染却一脸无奈,失笑摇头,“从前我逼着她学琴棋书画,她却百般不愿,反而喜欢跟着大嫂舞刀弄枪,说她向往边境自由,不愿困于高门后宅。”
“由此可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孩子,于我而,也不一定是好事。”
顾芯年纪虽小,可从小跟京都世家贵女打交道,自然也知道嫁给皇长孙意味着什么。
她懊悔不已,却又拉不下脸开口。
苏玉朦在背后推了一把,她踉跄地往前几步,见众人纷纷开来,哽咽着开口,“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转手就送给别人!”
“侄女说错了。”沈星染一声淡漠的侄女,如利剑扎在顾芯的心窝里。
她脸色瞬白,可沈星染无动于衷,平声道出事实,“那是你还给我的东西,所以,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你!”
苏玉朦帮腔,“弟妹,你何必跟一个七岁的孩子计较!”
沈星染斜睨她一眼,环顾众人,“实不相瞒,刚刚芯儿说要换母,我一时激愤昏厥过去,却在昏沉中梦见了夫君。”
满目深情的素衣女子神色凄凄,看向那座冰凉的牌位,“夫君说他不愿意瞧我再为此郁郁寡欢,让我别再勉强芯儿留下,他还说……”
心中恨意喷薄,几乎要按捺不住喉间的颤抖。
可她忍住了,“侯府中有一个女孩与芯儿年龄相仿,就连胎记的位置也都与芯儿一样,就藏在脚心之下!”
此一出,众人再度看向顾芯的脚。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沈星染又道,“芯儿在襁褓时不小心踢到炭火,胎记的位置刚好伤着了,不过,胎记的模样,我还是记得的。”
宋诩眉宇微挑,似笑非笑,“所以,你是想把婚事换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没想到,顾家竟有这么精彩的戏看。
当着众人的面,她扬声,“择日不如撞日,臣妇想快些找到夫君托梦所示的女孩,认下她,好让她能见一见夫君和诸位亲眷。”
“荒谬!”顾津元再也忍不住怒叱出声。
他还没死呢,怎么可能托梦给沈星染认什么女儿?
简直一派胡!!
却见沈星染又朝着宋诩行了一礼,“除了请旨换婚,臣妇斗胆,还想请大皇子看在夫君为您尽忠的份上,为我做个见证。”
顾津元顿时嘴角猛抽,“你!!”
沈星染竟然还借着他的功劳求上了。
可他偏偏有苦难。
只因他如今已经是“顾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