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办事极为利落,不过半日功夫,绾漫想要散播的消息,便已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迅速而无声地蔓延开来。
先是京城最热闹的“一品香”茶楼里,几个看似闲聊的客人啧啧称奇。
“听说了吗?镇北侯府那位大公子,谢小将军,在北境打了好大的胜仗,就要回来了。”
“可不是嘛!真是虎父无犬子!诶,我好像还听说,昨日镇北侯府刚办完喜事?是给大公子冲喜那位?”
“对对对,娶的是尚书府的嫡女。你说巧不巧?这新娘子一过门,捷报就到了。这新奶奶,怕不是个福星吧?”
“哟!要真是这样,那可了不得!旺夫啊,侯府这可是娶了个宝贝疙瘩进门。”
类似的对话,在几处人流密集之地悄然流传着。
“冲喜”、“新妇过门”、“捷报频传”、“福星”、“旺夫”这些关键词被巧妙地串联在一起,引人遐想。
而在镇北侯府内,下人们之间的传则更具体,更带着对主家的奉承。
“哎呦,真是老天爷开眼,大公子平安了。”
“要我说,还是新奶奶有福气。你们是没看见,今早我去送水,瞧见大少奶奶案头上还放着抄了一部分的佛经呢!定是日日为大公子祈福,感动了菩萨!”
“真的假的?难怪了,昨日刚拜堂,今日捷报就到了!这福气,真是挡也挡不住!”
“以后可都得对听雪苑那位恭敬着点,这可是带着福运进门的。”
这些话语,有意无意地,也飘进了各院主子的耳中。
柳氏正在自己房里的小佛堂前上香,感念佛祖保佑长子平安。
陪房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外面听来的传闻低声告诉了柳氏。
“外面都这么说?府里下人也都在传?”
柳氏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眉头紧紧蹙起,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是老奴听厨房和浆洗上的几个婆子都在嘀咕,说新奶奶定是福星,还说她私下一直为大公子祈福,心诚得很”
嬷嬷小心翼翼地回答,观察着夫人的脸色。
柳氏沉默了。
她内心深处对神佛、命理、冲煞之说极为笃信,否则当初也不会那般急切地同意用迎娶萧家女的方式来为长子化解所谓的“凶煞”。
如今,这巧合得过分的时间点,以及下人口中“日日祈福”的细节,像一根根羽毛,不断撩拨着她那颗迷信的心。
理智上,她厌恶萧绾漫的为人,不相信她能有什么真心和福气。
可情感上,她又无法彻底否定这种“巧合”背后可能存在的“天意”或“福运”。
万一呢?万一这萧氏真的阴差阳错,带来了好运呢?奕儿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十分难受。
她既无法像之前那样纯粹地厌恶萧绾漫,又一时不愿意承认和接纳她。
最终,她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和不确定。
“行了,我知道了。不过是下人们胡嚼舌根,以讹传讹罢了。奕儿平安,是他自己挣来的军功,与旁人何干?
只是,吩咐下去,让底下人收敛些,别传得太过,失了侯府的体统。”
她没有严厉禁止,也没有欣然接受,这种曖昧的态度,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变化。
嬷嬷心下明了,应声退下。
知道夫人这是心里起了疙瘩,对那位新奶奶,怕是再也难回到最初全然的厌弃了。
柳氏独自站在佛堂前,看着袅袅香烟,心中思绪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