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暴雨依旧如天河倾泻,狂风吹拂着山林,发出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呼啸。豆大的雨点砸在洞口附近的岩石和树叶上,噼啪作响,编织成一曲狂暴的自然交响乐,却也奇异地衬托出山洞内这片狭小空间的相对宁静。
洞内一片漆黑,仅有从洞口反射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两个依偎身影的大致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泥土腥气、青苔的潮湿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由林枫身上散发出的、经过内力蒸腾后独特的阳刚气息。
苏清雪蜷缩在冰冷的石壁角落,林枫那件用内力烘暖的灰色外套仍然紧紧包裹着她湿透的身体。起初那驱散刺骨寒意的暖流过后,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惊吓、脱力和冰冷雨水的寒意开始从骨髓深处透出。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冰冷的湿衣紧紧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难的粘腻与寒冷。
意识在冰冷的侵袭和劫后余生的惊悸中逐渐模糊。身体深处仿佛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头昏脑涨,偏偏体表却又冷得如同置身冰窖。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发烧了。
“冷……好冷……”细微的、带着颤音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失去血色的唇瓣间逸出。往日在商界运筹帷幄、清冷孤傲的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在病痛和恐惧中本能寻求温暖的脆弱女子。
林枫一直沉默地守在洞口附近,如同最警惕的哨兵,耳廓微动,倾听着洞外一切不寻常的声响,同时也将洞内苏清雪细微的动静尽收耳中。听到她痛苦的呓语,他转过身,在昏暗中精准地走到她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略一沉吟,他盘膝坐在她身后,伸出双掌,轻轻贴在她湿冷依旧的背心要害处。
苏清雪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一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稳住。
“别动,凝神。”林枫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下一刻,苏清雪只觉得两股温煦醇和、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气流,自他掌心缓缓渡入自己冰凉的背心,随即迅速沿着经络流向四肢百骸。这股气流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被一点点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喻的温暖与舒适。体内那团燥热的邪火,似乎也被这股中正平和的气息安抚、疏导,不再那么灼人。
这是……内功?
苏清雪模糊的意识中闪过一丝震惊。她只在一些古老的传闻或武侠作品中听说过这种东西,从未想过会真实存在于身边,更未想过,施展它的会是林枫!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可思议的秘密?
在温暖气流持续的滋养下,身体的极度不适渐渐缓解,沉重的眼皮愈发耷拉,意识沉浮于半梦半醒之间。或许是高烧降低了心防,或许是这绝境中的依赖感让她卸下了所有伪装,又或许是长期压抑的疲惫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宣泄口,她开始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
“……好累……爷爷把苏氏交给我……他们都盯着我……王明……伯父……堂哥……每个人都想把我拉下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沙哑,如同梦呓,“我不能倒……不能让他们看笑话……苏氏不能垮……”
林枫静静听着,贴在她背心的手掌稳定地输送着内力,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他能感受到她话语背后那沉甸甸的压力,一个年轻女子,在虎狼环伺的家族和企业中独自支撑,其艰辛可想而知。
“……婚姻……呵……”苏清雪的声音带上一丝苦涩的自嘲,“我以为……至少是一份清净……没想到……还是一纸交易……冰冷的契约……互不相干……”她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如果不是契约……会不会不一样……”
这模糊的、带着病中脆弱的话语,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林枫一下。他看着她即使在病中依旧精致的侧脸轮廓,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那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或……泪珠。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怜惜”的情绪,悄然在他冷硬的心湖中荡开一圈涟漪。
她诉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均匀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是内力起了效果,也或许是疲惫到了极点,终于沉沉睡去。
林枫缓缓收回手掌,内力消耗让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坐姿挺拔。他凝视着熟睡中依然下意识蜷缩着身体的苏清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算计,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决断。
他沉默地脱下自己身上仅存的、也是半湿的里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露出精壮却不显夸张、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他将那件里衣也用力拧干,然后仔细地、轻轻地盖在苏清雪身上,将她-->>裹得更严实一些,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风雨都为她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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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暴雨声势渐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仿佛天地也在这一场疯狂的宣泄后陷入了疲惫。洞内,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良久,林枫俯下身,靠近苏清雪的耳畔,用一种极轻、却无比清晰的,仿佛立誓般的声音,低语道:
“以后有我。”
四个字,轻若鸿毛,却重如泰山。在这荒山野岭的雨夜山洞中,悄然许下了一个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承诺。
他不知道苏清雪是否听见,或许她在梦中,只是无意识地往温暖源更深处蹭了蹭,苍白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宁。
林枫重新坐直身体,目光再次投向洞外渐明的天色。那双刚刚流露过一丝柔情的眼眸,此刻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不,是比以往更加冰冷的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凛冽,即将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