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退去后的第二天,顾叙白从麻药的昏沉中彻底清醒过来。他依旧虚弱,说不出话,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江语端着一碗温热的白粥走进来。
她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顾叙白没动,只是看着她。
七年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倔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认真。
江语见他不动,以为是烫了,又把勺子收回来,放在唇边重新试了一下。
“不烫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刚哭过的沙哑,“你先喝一点,垫垫肚子。”
他还是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张嘴。
江语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以为是他不想吃,或者是不想接受她的照顾。她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眼眶不受控制地又红了。
就在她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他却忽然动了。
他微微张开那双毫无血色的嘴唇,将她递过来的那勺粥,安静地、顺从地,吃了下去。
温热的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没有什么味道,却像一股暖流,一直暖到了他冰冷的心底。
江语的眼泪,差一点又掉下来。
她赶紧低下头,飞快地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的冲动逼了回去。然后,她又舀起一勺,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一勺,又一勺。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勺子碰到碗沿发出的轻微声响,和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规律的“滴滴”声。
他吃得很慢,很费力,但她喂的每一口,他都咽了下去。
喂完小半碗粥,江语放下碗,拿起旁边的温毛巾,想帮他擦擦嘴。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碰触到了他的嘴唇。
那触感,柔软,微凉。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那一瞬间,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