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丈。
这距离平时不过是几个呼吸的脚程。
此刻,却成了横在生与死之间的一道天堑。
三千六百根钢钉朝天竖起,每一根都磨得极尖。
这不是路。
这是刑。
李镇北站在钉板尽头。
“滚过来。”
只有三个字。
。
四周鸦雀无声。
围观百姓里,有胆小的妇人已经捂住孩子的眼,背过身去瑟瑟发抖。
没人觉得林澈能过去。
血肉之躯滚过这五十丈,最后剩下的,只会是一滩分不清眉目的烂泥。
林澈低头。
他看了一眼脚边断成两截的鼓槌。
又看了一眼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衫。
那是赵霓裳昨夜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补的,针脚很密,残留着她的体温。
这衣服干净。
不能沾血。
寒风如刀,刮在人身上生疼。
林澈赤着上身。
瘦削的脊背上,纵横交错着昨日留下的鞭痕,淤血已经发紫,在新伤旧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但他站得极稳。
像一根枯竹,虽瘦,却韧。
“怎么?”
“想让本官帮你脱?”
林澈没看他。
他抬起左脚。
鞋底早磨穿了,脚掌全是血泡,有的已经破溃,沾着黑灰。
那只脚,悬在第一排钢钉上方。
脚掌下的皮肤因寒冷而紧绷,若是落下,那尖锐的钢钉会毫无阻碍地刺穿脚背,钉入骨缝。
林澈面无表情。
下落。
半寸。
再下落。
皮肤甚至已经触碰到了冰冷的尖锋。
“停下!!!”
一声苍老的怒喝,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人群如潮水般被强行分开。
一根紫檀木杖狠狠顿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刘辰。
这位当朝帝师。
他走得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李镇北的心口上。
李镇北嘴角的冷笑僵住了。
“刘阁老。”
“您不在书房修身养性,跑来这修罗场沾晦气?”
刘辰根本没理这茬。
老人的目光越过那些寒光闪闪的钢钉,死死盯着那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
只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发丝的距离,这只脚就废了。
刘辰的手有些抖。
他想起昨夜那满地的碎瓷片,想起那枚被摔得粉碎的祖传扳指。
那是这孩子唯一的活路。
却被这孩子亲手砸了,就为了逼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出山,把事情闹大。
好狠的心性。
也好硬的骨头!
刘辰走到钉板前,伸手拉住林澈的手臂。
入手冰凉,全是冷汗。
“穿上。”
“我是死囚。”
“死囚告御状,当滚钉板。”
“放屁!”
刘辰猛地转身,手中拐杖直指李镇北的面门。
“谁定的规矩?!”
李镇北眯起眼,杀机毕露:“太祖遗训。”
“太祖设登闻鼓,是为天下冤民开一线生机!”
刘辰须发皆张,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镇北脸上,“若告个状都要先去半条命,那还要这鼓做什么?!”
“这哪里是登闻鼓?”
“这分明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用来堵塞路、掩盖罪行的封口布!”
轰!
这番话太重了。
周围的百姓听得热血上涌,攥紧了拳头。
李镇北脸色骤变,黑如锅底。
“老匹夫!”
“公然咆哮法场,辱骂朝廷命官,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斩了你!”
“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