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
上京城的城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林澈没有回头。
这一夜,这对夫妻成了整个大乾官场最大的笑话,也成了某些人眼中必死的猎物。
两人先去了帝师刘辰府上。
老人的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离别的寒意。
“林澈啊林澈。”
“老夫让你学的是权谋,你偏偏修的是风骨。”
“宁王那场宴,本是你平步青云的梯子,你倒好,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责备的话里,藏不住的是激赏。
刘辰从袖中抽出一封火漆封缄的密信,又取出一张在大乾通兑的五千两银票,重重拍在案上。
“拿着。”
“广南西路,瘴气遍地,毒虫横行,那是流放犯人的死地,也是朝廷法度的荒原。”
“这封信你带给广南经略使,看在老夫这张老脸的份上,他或许能保你一时不死。”
“至于这钱……穷家富路,别让霓裳丫头跟着你吃糠咽菜。”
林澈眼眶微红。
“刘伯伯教诲,林澈没齿难忘。”
“此去经年,山高路远,望恩师保重。”
起身。
转身。
决绝如铁。
……
出了刘府,马车并未直接向西,而是折向东南。
那是回江南老家的路。
这一绕,便是三千里路云和月。
林澈知道,此去广南,九死一生,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见母亲的机会。
半月后,江南林氏宗祠。
细雨如丝,打湿了青石板。
林澈回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塘。
不是荣归故里,而是贬官流放。
宗祠正堂,几位族老端坐高位,脸色比外面的阴雨还要难看。
林母站在下首,拉着儿子和媳妇的手,泪水早就把衣襟湿透了。
“儿啊……我的儿啊……”
老人不懂什么朝堂争斗,她只知道儿子要去那吃人的蛮荒之地,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哭什么哭!”
大族老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赵霓裳。
“林澈,你糊涂!”
“为了这么个瞎子,得罪了宁王千岁?你这是要拉着整个林氏宗族给你陪葬吗?”
另一位族老接过话茬,语气刻薄:
“去广南路途遥远,带着个瞎子,就是带着个累赘。”
“依我看,就把她留在族里。给她一口饭吃,饿不死便是。”
“你一个人上路,若是真死在那边,也好过两个人做同命鸳鸯。若是以后宁王消了气,咱们林家还能再给你寻门亲事……”
话未说完。
赵霓裳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她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周围那些嫌弃、厌恶、避之不及的目光。
那些目光像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被林澈握着的手。
自己是个累赘。
是个祸害。
是个只会拖累他的瞎子。
若是留在这里,哪怕被欺负死,至少……至少他能轻装上路,能活下去。
“相公……”
她声音细若蚊蝇,“要不……我就……”
林澈抬起头。
“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