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醒来时,见左手缠着渗血的布条,阵阵钝痛从伤处传来。
昏迷前那阵撕心的疼,是真的。
她想不通隶兄为何要断她手指。只知拒婚给他们添祸,可自己已一力承担
——为何还要如此对她?
赵隶和苏礼来伤兵帐看她。
苏礼上前,先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她缠着布条的手上,递过陶盌开口:
“醒了就好,先把药喝了。”
苏玉侧过脸,声音发哑:
“兄,从小我都听你俩的。这次没听,就断手指吗?”
赵隶慌了,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发颤:
“不是,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苏玉转过头,泪已涌,顺着脸颊往下淌,一声不吭。
苏礼见她这模样,心中发闷:
“隶兄…他是怕你被侯府带走。”
他顿了顿,胸口郁气难解
“若是病...病奴,将军可...”
话未完,苏玉冷声道:
“我累了,想歇着。”
她不再看他们,侧过身去,二人看见她这副模样,知晓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解开她的心结。
整整一日。
苏玉持续高热,裴医令只道:
“奴籍只配用寻常草药,好药须留予军卒。”
只教彼等用冷水浸巾敷额。苏礼守在旁擦拭,听她呓语不断
时而哭喊“我不想在这,我要回去”,时而低喃“你会死,别待在长安”,字字糊涂,他半句也解不出,全是没头没尾的胡话
——到底梦着什么,竟这般撕扯?
赵隶看着她这模样,恍惚竟像幼时那次大病,也是这般胡乱语,如今拒婚的笞痕刚消,后背又添刀伤,断指之痛接踵而来
——那股子虚弱看得他心头发慌,悔得肠子都青了。
两人守在旁,听她断断续续呓语
“不能再等了。”
赵隶猛地起身,掀帘而去。
苏礼见状,忙将冷巾按在苏玉额上,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中军帐内。
赵隶跪伏在地,额头抵地:
“将军!求你赏些好药吧!再这么烧下去,她…她真活不成了!”
卫去病未发一语,苏礼也跟着跪地,拱手道:
“末掾不知将军深谋,只求暂用些药缓缓,她呓语不断,便是用了药,依然面色惨白、等侯府来人,这般模样反倒更像累赘,不正合将军之意?”
去病冷声截断:
“活不成,才留得住。”
赵隶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她手指已断,后背已烂,还要烧到何时?只怕侯府的人未到,我等先见到她的尸首!”
“烧到侯府的人觉得她是累赘!”
去病突然扬声斥道,目光如刀看向他
“你断她指时够狠,此刻倒装起心软来了?”
“断指是保她命!求药也是保她命!”
赵隶急得双手往地上一重击:
“将军!”
卫去病胸口剧烈起伏,猛地转身踱回案几后,闷声道:
“河西之战在即,我不能让侯府抓着她的错处,坏了全局!”
苏礼胸口闷堵,冷静说道:
“将军,棋子若先碎了,纵有全局,也落不到实处。”
去病抬眸望他,目光锐利,苏礼迎着他的视线
——将军断不会让玉儿死,可再这么烧下去,日后必然后悔。
赵隶突然抬手,狠狠给自己一记耳光,脸颊瞬时红透,还想再求,卫去病已厉声道:
“出去役事!”
苏礼扯赵隶衣袖,二人只得叩首告退。
刚至帐门,便见雷豹掀帘而入,向卫去病拱手:
“将军,侯府的人到了。”
二人尚未出帐,卫去病的声音已从帐内传来:
“你二人且回,莫要露面。”
赵隶与苏礼不敢耽搁,快步退了出去。
帐内,卫去病对雷豹吩咐:
“派人看紧他俩,不许近前。你随机应变,若侯府的人起疑,便临时加些笞刑,动静做足,别露了破绽。”
雷豹抱拳应喏,转身退出。
卫去病整衣,大步往帐外迎去。
苏玉被卫士半扶半拖至营中时,高热烧得她眼前发黑。
她趴在牛车边,见车上放着个装牲口的木笼,卫士正要伸手来拉,她自己蜷了蜷身子,慢慢往里钻
——后背的伤被扯得生疼,她便把头抵在冰凉的木栏上,再不动弹。
李监奴见她这模样,抬手捂鼻,转身向骠骑将军拱手:
“将军,此奴伤重若此,携归恐难向主君覆命。”
“本将不惯用抗命之奴。”
卫去病立旁,声冷如铁
“本将麾下抗命者,无容身地。侯府若嫌,即以两匹病马折抵。”
“然婚书既定…”
“抗命者,当受此罚。”
卫去病语气愈厉,截他
“匈奴犯境,本将无暇他顾。此事付卫士,君自与议。”
说罢转身便走。
苏玉想抬眼瞥见他背影,似了无留恋。
李监奴望着卫去病远去,转头拱手向-->>雷豹道:
“大人,某远道跋涉而来,却令携一病秧归,难以上复,敢请大人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