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医令让医工长报医工之数,要领冬衣粗麻布。
苏玉和徐佳丽在列。
李姮玉告知二人去库帐领,苏玉念及那张屠,怕被刁难,便唤徐佳丽一同前往。
刚近帐前,便见张屠翘腿斜倚帐柱,手里转着木尺。
他抬眼扫过二人,问明是来领粗麻布,便直起身道:
“过来,脱外袍。”
苏玉眉峰微蹙,垂手未动,暗自忖度:
此举未免过分。
徐佳丽已跨步上前,手按腰间药囊质问道:
“我瞧其他医工领布,从无脱衣之规,你是故意刁难!”
张屠斜睨她一眼,把木尺往案上一放,沉声道:
“你二人刚到代郡,某不知你等身量,若按常例发,差半寸都得某拿月奉填
——你等是要故意害某?”
苏玉上前半步,缓声道:
“我与医工长身量相当,徐佳丽又与我差不多,不用脱衣量,三尺二便够。”
“军规难违!”
张屠猛地抓起木尺,退半步指向帐外木牌
“军规第八条:‘衣物按身量裁剪,虚增尺寸者罚月奉’
——上月刘三领甲胄,老子连他裤带都解了量,你等庶人还想自矜?再多,某就报你等虚增尺寸,按军法剁手!”
旁侧一个军卒凑过来,挠头笑道:
“二位莫怪,上月某领靴,张库官连靴底都量了两遍
——这帐里人多眼杂,哪会让二位受辱?”
张屠斜瞥军卒一眼,又转向苏玉二人,扬声道:
“听见了?非某刁难,是军规如此。”
苏玉见他拿军规压人,知再争必吃亏,便上前从他手中抽过木尺,道:
“既如此,我与徐佳丽互量,总合规矩吧?”
张屠脸色一沉,转瞬又勾着嘴角笑:
“量错了可别来找某补。”
“差一丝,我二人自担!”
徐佳丽应声上前,背对帐内众人,苏玉持尺在她肩背、腰身量了,又让徐佳丽给自己量了,随后把木尺往案上一放:
“皆是三尺二。”
张屠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
“苏玉毕竟是苏掾舍妹,苏掾又是骠骑将军跟前的近吏,某给你等多算八寸,发四尺布。”
苏玉忙道:
“多谢张库官美意,我等只需三尺二,多了无用,也违了按身量发的军规。”
张屠眸色暗了暗,哼道:
“行,随你。”
转头对帐后军吏道:
“记上:苏玉、徐佳丽,各三尺二。”
二人接过麻布卷在臂弯,提笔在领物简牍上画押,转身便走。
刚出帐门,便听见身后张屠往地上啐了口。
徐佳丽攥紧了布卷,低声对苏玉道:
“此人日后定要寻机报复,往后领物得更小心些。”
苏玉点头应着,暗自忖度:
他若真要报复,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毕竟人都懂审时度势。
这日。
营里送来回不少药材,要分拣、捣碎,苏玉忙到饭时快过,才攥着布巾往炊事帐赶。
一进帐就见案上只剩个硬饼,炊卒正弯腰摞空桶,桶沿磕得地面咚咚响。
她忙上前,道:
“炊卒,敢问军卒皆是这般分量?只剩这硬饼,恐不够填肚子。”
炊卒听见声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
“饭时早过了,就剩这一个。你再晚来片刻,连硬饼都见不着。”
苏玉刚要再开口,帐后忽然传来声响。
张屠转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哟!苏医工来得这般晚?怎就剩个硬饼?苏玉可是苏掾之妹,炊卒莫要怠慢了。”
炊卒脸一僵,忙对张屠道:
“张库官,你这话可冤我!非我怠慢,是她来晚了…得,我这就去煮碗热粥。”
苏玉不知该接还是该推,心口一紧,忙摆手道:
“不必了!是我今日忙忘了时辰,这硬饼便够了。”
说罢转身就走,身后张屠的声音却飘出:
“哎,霍府的私属就是比军卒金贵,炊卒你也是,怎就不能单独给留份?”
“张库官这是何意!”
炊卒的声音带急,敲着桶沿道
“我若破例,旁人该有怨,到时诸位都得饿着!你…”
苏玉听出张屠是故意说给她听,脚下更快,没再往下听。
张屠转身对炊卒咧嘴一笑,凑上前压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