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刚转过回廊。
便见赵隶、赵丛蹲在廊下,围着驹说话
——他心里默算,这孩子该有十岁了。
见他手紧紧攥着衣角,见人来便往赵丛身侧靠,怯意仍在。
赵隶手里捏着块麦饼,正逗他。
驹见苏礼走近,肩头一沉,往赵丛身后挪了半尺。
苏礼按住他的肩,自己蹲下身,与驹平视,声音放缓:
“昔时我教你书字,你总拽着我衣袖问‘此字何读’,今怎的见了我就躲?”
驹攥着赵丛衣角,声细如蚊:
“三伯昔时教我认字…可此番是你令我与阿父分离,我怕。”
苏礼抬手抚其首:
“怕我?我携你出,为学本事,他日挣得前程,可接阿父出,不再为奴,过安生日子。”
驹却眼底泛红:
“可小妹方周岁,尚不能。阿父需劳作,阿母身弱,我走,无人带小妹。”
苏礼沉思,他竟不知石壮尚有小女,想来是他离侯府后所生。
他弯腰捡起木枝,在地上写‘家’字:
“你阿父阿母自会护她。但你想护小妹,得先让自身有本事。”
他抬手指了指赵隶
“你堂兄,昔日是奴籍,今已脱籍,且在大将军帐下当差,等你学会本事,我带你回府探家人。”
驹盯着地上的‘家’字,吸鼻子,用力颔首:
“我知之,愿学。”
赵隶蹲在驹面前,指不远处马厩:
“往后随我学饲马,练熟了,先升厩长;他日有进,再迁马监
——届时能管马厩十数人,远胜侯府”
“他才十岁,此尚早。”
赵隶瞪赵丛,见卫青从廊下来,忙垂首。
卫青看向驹,侃:
“昔日某在侯府当差时,你大伯石夯,曾以马鞭抽我
——你说,我是否也拿鞭子抽你几下,讨回旧账?”
驹吓得后缩,手紧攥赵丛衣角,将脸埋向他背后。
赵隶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将军戏!这小子胆小,方才还,想学本事,他日接小妹出府呢!”
卫青抬手摸驹头顶:
“你大伯旧账,无需你还。但你学不得本事,莫说接小妹,恐在军营立足亦难。你既归我,便赐姓
——名‘石驹’,可?”
驹抬头望他,声不大却清:
“曾大父有姓,姓林。”
赵隶愣了,转头对赵丛说:
“他怎知此事?我都从未听过。”
“太爷爷在我等出生前已殁,哪来得及说这些。”
赵丛恐在卫青前失仪,急低头。
卫青不介意,反笑:
“倒是记祖之子。既如此,往后便称‘林驹’。他日若有能立身,勿忘寻机认祖归宗。”
毕,卫青转头望去病,目带微意。
卫去病心下明了。
方才苏礼所犹在耳,母亲生前嘱托、陛下近来猜忌、舅父为避嫌刻意疏隔,桩桩堵心。
“此子,文墨弓马,皆勿沾。”
卫青望他背影,未语,只牵林驹往内院去。
赵隶与赵丛面面相觑,各散去。
苏礼立原地未动,卫去病‘文墨弓马皆勿沾’一语在脑中反复
——不文不武,林驹当走何路?
三人在原地立了片刻。
苏礼转头对赵隶道:
“隶兄,随我往府衙一趟,将除奴籍文书收尾手续办了,顺道补录你的军功。”
赵隶应着,摸后脑勺:
“早知太爷爷姓‘林’,我当初说姓也该改,来日立家祠,还能…”
“行了,太爷爷早殁,难不成你去坟前唤他起身,令其点头允你改姓?。”-->>
赵丛在一旁插了句。